我吃着烤鸡腿。
白衣看着我吃。
我很不习惯这种方式,但我又怕他疑心我的身份,于是就装得大快朵颐。
末了,还抹了抹嘴角的满圈油污,说:“要是有一碗烈酒就好了!”
白衣呵呵的笑着,有些含糊其辞,说:“酒就不能喝了,他们都说喝酒容易露馅。”
我愣了愣,不觉哑然失笑。
白衣窘得一脸绯红,反倒跟女儿家似的多了份忸怩。
我觉着好笑,怕她窘得拘谨,便敛了笑,问他:“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说吗?”
白衣掩饰着轻咳了一声,说:“哦,是这样的。哥哥你不是要寻找杜姐姐吗?我想着,单靠这种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,实在太艰难。”
我心中一阵黯然。
何止是艰难,蛇妖为的不就是要让我知难而退,让我后悔吗?
想起这些年所受的苦难,我只觉整个人都是酸涩着。
我怕我又忍不住流下泪来,故意转身打开车厢旁边的窗户。
这样我堪堪动容的情绪在凉风中也就慢慢平静下来。
白衣说:“这些天来,我一直都在思索着一个问题,那就是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助你快点找到杜姐姐。终于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,又说:“直到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,我忽然想,要寻找到杜姐姐,我们可不可以通过梦境来实现呢?”
我不觉眼光一亮。
但很快又一片黯然。
以杜三娘的处境,他只不过是一个被下了桃花咒的活死人,又怎么会有梦呢?
再说就算她有梦,但我又怎么可能进入她的梦想?
我想着失望的摇了摇头。
窗外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,但很快一片淡淡的月色透过窗子洒落了进来。
白衣忽然抓住我的手,说:“你不要灰心,我有法力,可以帮助你进入杜姐姐的梦境!”
他的法力,非同一般,那是有目共睹的。
我为之一喜。
但手上传来他灼热的体温,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异样。
我不觉怵然一惊,有些慌乱的连忙抽回手。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识破了我的女儿身份,他只是一个男子,却用这样一种方式,无疑是暗示着他对我的另一种情意。
如此,显然他是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份。
我一时心慌意乱,不知道该不该去接受他的好意。
白衣轻轻咳了一声,掩饰着这份微妙微俏的尴尬,说:“只要进入她的梦境,能够知道她在哪里,哪怕一个大致范围,也就可以了。”
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方法,也更不知道这种方法有没有效。
但此时此刻,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好。
更何况,白衣的这番好意,我也不忍拂袖。
于是,便允了。
当夜晚最黑的时候,我终于睡了过去。
隐约间,我仿佛听见了一阵阵狐狸的叫唤声。
这种叫唤声听起来,像是有一种远方的母亲在呼唤外出的游子回家的感觉。
我觉得有些惊奇。
于是走出车厢,走入了一片黑暗的树林。
树林里弥漫着无边的白雾。
在雾气最深处,我终于看见了两只苍老的白狐。
它们老了,互相扶持着,眺望着远方,不住地发出一声声悲凉的呼唤。
渐至最后,这种呼唤又变成了一种杜鹃啼血的哀泣声。
宛如人间疾苦,我几欲不忍悴听。
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,忽然听得一声惨叫。
我吃了一惊,霍然转身。
结果一股腥热的血喷了我一脸。
我一惊而醒。
原来这不过只是南柯一梦。
我还是坐在车厢里,只是又不见了白衣。
我想着梦中的情形,简单而深切,却又充满哀伤。
这是一种什么寓意。
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脸,居然真的摸到了一脸湿漉漉的鲜血。
我大吃一惊,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唤。
何在在外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,问我怎么了。
我说没有,但心里已是砰砰的跳个不停。
我又问他白衣去了哪里。
何在说:“我还正觉得奇怪,刚看到他忽然窜了出去,好像出了什么事似的,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?”
我想着梦中的情形,有种不安的感觉。
何在又嘀咕了一句:“不知道怎么回事,这白衣越发觉得奇奇怪怪的了。”
直到天亮,我等何在去问路的时候,连忙找了个水塘将脸上的血迹洗去。
然后回到车厢里,结果白衣正坐在车厢前面,望着我轻轻的笑着。
他的笑容居然闪现出一种灿美,让我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人。
一缕阳光照射在他身上,我分明看到了他的衣角上有几枚血红色的斑点。
我记得,他一身白衣,从来一尘不染。
可这几枚血色斑点从哪里来的,难道我脸上的血迹是他的?
我虽然惊动,但也没有问。
因为我或许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。
以法力支撑,强行让我进入一个人的梦中,那得耗费多大的精气神。
也许白衣终究承受不起,便脱口吐了我一脸的鲜血。
只是他害怕我看到,便不顾一切的窜了出去。
他装得若无其事,我想得心痛。
这一瞬间,我只觉为之感动得无以复加。
很快,何在打听好了地方回来,看到白衣时,他也憨厚的咧嘴笑着。
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,因为这些天的相处,彼此间的情谊,也足以让他们的人生之路多一份温馨。
我也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但白衣却说:“由于我法力尚浅,我在你的梦境里没有找到杜三娘的确切地址,但我却看到了一幅画!”
我不觉一愣。
甚至有些错愕。
他若进入我的梦境,缘何看到的却是一幅画?
何在奇怪的望着我们,虽然不明白我们说着什么,但他从不会多问。
我便问白衣:“是一幅什么画?”
白衣说:“是一幅画着一个红衣女人的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