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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你当像鸟飞跃我这座山
骆成祥和每一位来签售会的读者打招呼,他眉眼温和,目光冷静克制,穿着柔软的蓝色羊毛衫,纯白的衬衫领从衣领中露出,曾经俊朗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,头发也不似从前茂盛,岁月却带给他格外的沉静与从容。
来签售会的人很多,他指尖生风,快速的在空白的扉页签下自己的名字,一旁的助手小声告诉他,再有两百人就结束了,他点点头,抬头扫了一眼拿着书满含期待等待自己的人群,微微一笑,手下不慌不忙的签名。
“骆老师,多久会出下一本书?”
车窗外的霓虹灯照进来,骆成祥的五官掩藏在阴影之下,一双理智的眼睛望向窗外,
“这两年暂时不写了,公众对我的期望很大,我需要沉淀一下,才能有更好的作品回馈。”
助手点点头,闲聊起签售会上发生的事,
“您不知道,这次还有人从丹东专程过来,参加签售会。”
骆成祥淡淡的嗯了一声,也许助手因为那人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,絮絮叨叨说了好多,骆成祥有些累,想让助手安静一会,却听到助手说,那个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,便离开了,骆成祥想起很多年前,有一个人也说过,她会在丹东定居,会在他功成名就之时看他一眼。
也许是过去的记忆太过深刻,他开口时,心居然微微紧张,
“那人是多大年纪?”
“三十多吧?保养的比较好,也许年龄大点,挺漂亮的。”
骆成祥来到书房,妻子已经睡着,夜深人静,他很累却毫无睡意,在角落里抽出一本陈旧的书,上面的墨迹陈旧,书页泛黄,在扉页上,写着一个娟秀的名字,
‘程言’
骆成祥坐在书桌前,摩挲着已经有了毛边的书,透过昏黄的灯光,他的目光有种不易察觉的哀伤。
那年,他还在读研究生,那天送导师的孩子回家,夏天的晚风很舒服,他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,散步回家,人烟稀少的小路,很安静,他心情放松,想着晚上回去要舒服的洗个澡,喝一杯冰啤酒,早早地入睡。
晚风吹过,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,浅淡温柔的香味,他嘴角微微上扬,张望着寻找他期望的玫瑰花田,却看到不远处的河边围栏上,一道纤细柔软的身影摇摇欲坠,他小心翼翼的靠近,又是一阵玫瑰花香,没有多余的思考,上前拦腰扯下在围栏边的人,
他心有余悸的紧紧抓着女人,生怕她纵身一跃,两人四目相对,女人素着脸,嘴巴却是通红,毫无血色的脸与颜色突出的唇色,有一种诡异的脆弱,女人眉眼疏离,目光空洞,声音冷漠,
“你先放开我。”
他试探的松开手,
“你不要想不开。”
女人微微一笑,她的笑容疲惫,
“谢谢你。我不会。”
骆成祥扶起她,发现她身上湖绿色长裙破了一角,他道歉,女人不在意掸去裙角的灰尘,顺带拍去他身上的灰尘,昏黄的路灯下,她的皮肤干净到透明,睫毛微微颤动,
“是我道歉,害你弄脏衣服。”
骆成祥摇头,小心翼翼的询问女人为什么想不开,女人不回答,向骆成祥介绍起自己,
她叫程言,在奢侈品做销售,租住在附近,
骆成祥不明白,她那样漂亮,工资也很高,为什么想不开,他以为她的情感生活出了问题,程言却说,她没有恋人,骆成祥想不通,
“当我知道,我这一生不过如此,也没有对未来的期待,我失去了对生活的动力,也许早早结束这生活,我会轻松很多。”
骆成祥被震惊到,说不出话,眼前这个人的思想,是他从未接触到的。
骆成祥问她,难道就没有目标吗?女人摇摇头,晚风吹乱她的头发,她随手撩拨,
“要不你追我,这样也算个目标。”
骆成祥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,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,这样冒失的话,很难不被人觉得是骚扰,但是他偏偏说出了这一句,
程言也愣住,这个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
骆成祥尴尬的脸红,两人沉默了半天,他脱下自己衬衫外套,盖在她破碎的裙子上,
“不好意思,你的裙子,你不要嫌弃。”
匆匆忙忙的跑开,他回头看还坐在原地的程言,其实他很想认识她,甚至躺在床上,他还在想,如果他不说那句话,也许他可以要到她的联系方式。
第二天,去实验室时,一晚上没睡,他头昏脑涨,早起忘记拿门禁卡,等着同学来才进去教室。
“你看着很累。”
他点点头,好不容易熬过一早上,为了在午休的时候多休息一会,直接趴在桌上睡着,将午饭省略。
下午没有课,泡在图书馆,一个不熟悉的学长忽然问他在哪里,他说在图书馆,学长让他先出来一下,有人找他。
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看的案件判决,坐在湖边的长椅上,思绪翻江倒海,
“吃过晚饭了吗?”
一身藕粉色长裙,淡淡的玫瑰花香在身旁站定,
他愣住,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,
“你怎么”
程言坐在他身边,将一个袋子塞给他,笑道,
“你的学生卡,都在衣服里,冒冒失失的。”
怪不得到处都找不到。
“你这会有事吗?”
他摇头,
“我刚下班,有点饿,陪我吃个晚饭吧。”
食堂还没有关门,程言指明要去食堂,两人在食堂相对而坐,程言絮絮问了他很多,听到他是学法的,眼睛亮晶晶的,
“你好厉害。”
吃完饭,他以为程言会想在学校里参观一下,程言补上口红,淡淡一笑,将一个纸条放在桌子上,端着餐盘离开,
“我的电话号码,下次见面联系我。”
他收起纸条,跟上程言,
“你这会去哪里?”
“回家,休息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程言让他好好学习,等周末他空下来,再说。
那天是周一,骆成祥掐着指头算着还有几天到周天,结果导师给他一个课题作业,他在图书馆没日没夜的研究写论文,
等他提交了作业,反应过来时,已经是下一个周的周二,整整一周,他差点忘记,
周五晚上,他给程言打电话,那头的程言还没有下班,她让骆成祥等等,他找到她工作的地方,远远地看着她,看着她面无表情,看着她笑,看着她给每一位进去的客人介绍商品,
他毫无理由,就那样站着,看着她,浪费了一个小时,直到她换上一身水红色长裙,放下蜷曲的头发,走出来,
“饿了吗?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她上前,带着玫瑰香气,清淡,微凉,
两人坐在河边的小餐馆,慵懒的享受着饭后放空的惬意,
“你每天都去图书馆吗?”
他点头,
“吃饭呢?”
他想了想,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错过饭点人不多的时候,去食堂解决,
她想了想,歪着头,眼睛微微挑起,像个好奇的小动物,
“那我会不会耽误你时间?”
他摆摆手,
“有时间放松是很好的事情。”
两人沿着河边走,昏黄的灯光下,一大一小两个身影,他忽然想起,他说过,要送她回家,她带着他走到一处居民楼,离他的学校很近,
“我在顶层住。天台很大,我养了很多花,很漂亮。”
这是分别时,她对他说的一句话,于是在他的梦中,出现了,大团大团簇拥在一起,开得热烈蓬勃的花,而她,就站在花海中央,抱着一大捧红玫瑰,玫瑰很红,就像她的嘴唇。她只是抱着玫瑰站在那里,淡淡的微笑着,像是将世间的美好都藏匿在脸颊边,不易察觉的两个酒窝当中。
醒来时,他满头是汗,嘴角带笑,他对自己的反常,不甚欢喜,但是只要一想到她,依旧唇角勾起。
期末结束时,导师请他们吃饭,席间,导师和他们笑着说,骆成祥最近一看就是有情况,以前常常板着脸,现在天天喜气洋洋的,一到周五就不见了人,怕不是被人勾了魂。
老师很和善,也很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可以早日找到合适的对象,安心完成人生的大事。
他波澜不惊,给老师敬酒,否认了这件事,吃完饭,已经十点多,老师回家休息,剩下的师兄师姐,说要去唱k,他不太想去,今晚有些放纵,喝多了酒,脑子昏昏沉沉的,提前走了,
路过她工作的地方,店里灯火通明,她正在跪在地上给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穿鞋,他的鼻子酸酸的,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在胸腔膨胀,他不想她这样。
他在马路牙子上坐着,透过巨大的橱窗看着程言,看着她工作的日常,那一刻,他很想被服务的人能是程言,趾高气昂的人,坐在那里颐气指使的人,可以是程言,但是,不可能,程言依旧是那个站着的销售。
凌晨一点半,他的醉意消失了大半,程言才换好衣服,准备下班,长裙,藕粉色,裙角悠然。
他看着店里的灯光变暗,一个又一个人出来,程言最后出来,一眼就看见在马路对面的他,脸上疲惫忽然不见,巧笑嫣然,
“路过,看你在里面,就想着等你下班。”
她羞涩低头的瞬间,眉眼低垂,温顺柔和,像夏天烦躁的蝉鸣停止,风吹过树叶,带着沙沙声响的温柔。
“吃过饭吗?我准备去宵夜。”
她抬眼,眼中亮晶晶,他点头,愣愣的跟在她身后,
两人兜兜转转走了很远,才来到没有关门的粥店,程言也不让他点餐,直接点了两碗绿豆汤,
“你喝酒了吧?这个保护胃,也解酒。”
两人面对面坐着,聊着家常,小店面积不大,小小的,灯光冷白,散着淡淡的米粥的甜味,
凌晨的街,有点冷清,橘黄的灯光却又有一点暖意。
他忘记了,是从哪里知道的她的生日,只记得在同城的贴吧中看到一条关于她的消息,她穿着正红色长裙,依旧是红唇,坐在河边,膝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,长发垂下,模糊了她的脸庞,只看到她侧身窈窕,肩膀单薄,安静孤独,
配文是“看见一个孤独过生日的女孩。”
他跑到照片的地方,她坐在那里,没有蛋糕,眼角含泪,
将一大捧玫瑰塞到她手里,
“这个花,你拿着。”
她示意他坐下,两人静静的看着河流,对岸的灯光明亮热闹,
“明天周末,我轮休,你有时间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我们去游乐园吧。我没去过,有点想去。”
后来,他们去了游乐园,他忘记了他们都做了什么,只记得,人很多,排队很长,她递过来的冰激凌很甜,两个人一起坐在梧桐树下乘凉,很惬意,她头上戴的小羊角很可爱。坐过山车时,她的手冰凉,很软,带着栀子花的香气。
“成祥,你不睡吗?”
妻子醒了,来书房叫他,
他收回思绪,叹一口气,将书小心的塞回角落,关掉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