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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寒露

快一年了,石不渝走到国境最西的小方城,终于身无分文。

摆摊时,饿晕的脑子里还不时想起来边城路上遇到的老妇人和小孩。

治疗他们的事,没什么大不了的,她一直以来就做这个。但一觉醒来,老妇人不见了,身上被掏过了一遍。

西边的关城,生着她不认识的植物,药材全部有价。一身医术,无处施展,在城门坐了一晚,抓了一把脚边的沙草。跟着城外的骆驼野羊,驼羊低头吃哪些草,她就采那些。草籽根茎磨成粉和水搓圆,果实捣成泥和粉做成膏,埋在沙里的枯花和黄草扯碎,打包做药材。

石不渝想:这装进像模像样的瓶罐里,不就是左归丸,椹蜜膏,清热方?

摊子上竖着一路陪伴的背篓,上面用捡来的炭块写着:洗风堂配方药品。

名声首屈一指的洗风堂,同年代最出彩的年轻医师,饥寒交迫之下,卖起了假药。

集市上人来人往,看到的风景都是灰的。

面上投下一片阴影。

“有没有三七粉?”

还真来人了。

“这。”

客人直直地站着,也不伸手,注意到字,说话像扯着嗓子:“洗风堂医师?”

石不渝挺起胸膛,目光空洞:“如假包换。”

他打量这混在当地人中间,编了辫子身量五尺的憔悴年轻人,“有没有山海丹?”

山海丹用红花、葛根、丹参等等等……至少要十文,她身上哪里会有?现下只有某种草籽,某种根茎,几种枯花枯叶。

“有。十文一枚。”

让她拥有十文钱吧!有了钱,把药做出来,再劝他明天再来。

客人要了粉和丹,听见他数钱的声音,偷偷松了口气。

客人还是不弯腰,石不渝只好抬起身递过去,不由心虚地吸了口气,随即闻到了各种味道:汗,尘土,血,金属,腥,腐臭。

石不渝抬起头,看到一双泛着黄盛满血丝的眼,脸色则蜡黄没有生气,唇皮裂开颜色紫暗,如果他打开嘴,里面也一定是同样的颜色和干涩。

此刻他毫无依仗地站直在她面前,或许也是硬撑着。

客人疑惑地看着她紧紧握着药瓶的手,

“接。”

石不渝说:“我知道。”

客人:“那给我药啊?”

石不渝一扯嘴角,话自己跑出来:“其实这药没什么用,不值你的钱,别买了吧?”

他难以置信,只好沉默。

“都是样子货,你看这瓶子,里面的真药用完了,看起来是满的,其实早空了。”

她握住他拿着钱的手,往里蜷,“对不起。”

等了片刻,冲动过去了,石不渝看着高一头的人,总算生出害怕,手也抽了回去。

随着那一点力道,他也往前倾,石不渝一惊后退,一具坚硬的身体就重重地砸到胸口,等挨过眼冒金星,抓住他往下滑的身体,缓缓坐倒在破毯上。

石不渝怔愣地看着他紧闭的眼睛,涌来的气味纠缠在鼻间。

她瘫坐在自己摆的摊子上,怀里抱着的人贴着她空荡荡的衣袖口袋。

石不渝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受伤病折磨。

绕过曲曲弯弯的城巷,鸡犬不闻的一处偏僻地方,两扇破门上一段锈白的链条。大脑一片空白地走完最后一段路,慢吞吞地将人放倒在门槛上,喘了几口粗气,等眼前密密麻麻的星星消失,抬手拎起铁链,轻轻解下,随手一推打开门。

门上的铁链是损坏的,屋主不过缠在门上做个样子,如此懈怠的缘故,赖门内的确一无所有。两个棚子原本作马厩,还有干草和水池,还有一边有井,堆着空箱。是不渝头一晚无处可去,游荡城巷躲藏守卫时摸到。

将人平躺在昨夜铺的草上,垫高头颈。撩了些冰冷的井水冷静颤抖的手臂,从竹篓里取出小刀,想了想先放下,伸手去解纠结的衣带。

一个壮年男子,独自一人出现,这个人可能是罪大恶极的罪犯,杀人越货的匪徒……但此时他只是一个人,在自己一双手下。此时此刻,比起怕他,石不渝更怕他死在自己面前。

外面的棉袄上落有谷物碎屑,腰上缠着毛皮,包着里面一些小囊袋小东西,毛皮商旅的打扮。快速扯开里面一层褐衣,手指敲落在一块皮甲上。血腥味至此浓郁起来,彻底敞开,甚至可以看到血在布衣上勾勒出了一个轮廓,是里面一层甲。石不渝讨厌这种难卸的甲,手上不停,看着这副从肩背到胸腹,中夹铁皮的重兵甲,平静的思维忽然跳动一下。

石不渝过去随师父来往军营,对这幅甲的形制有点印象。

石不渝解开最后一个结扣,吸了口气掀开。里面只有一层小褂,就比贴身穿甲好受一些,血从腹部溢出,里衣大半都成了深色,变得干硬,刚受伤时那血涌动得估计更厉害,现在伤口已经凝成一线,血丝丝缕缕往外冒。

伤口从腰侧到腹部,完全被血糊住,还卡在肌肉和陈伤的沟壑之中。石不渝拿手比过伤口,约近一尺长,开口不干净,有碎肉,不像是刀口,一时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外物撕开的血肉。

石不渝的外衣是一张织毯,入秋时经过云州,路上买来罩在布袍外面。拆开缝在一起的线,摊平它盖在伤者身上,阻止体温流失。针还有现成,线可以拆一块布,虽然不理想,谁让你落到一个自身难保的穷医师手上?

处理完伤口,只剩向洗风堂祖师爷祈祷,让这个人能渡过一劫,有什么善恶之报都能健健康康自己承受去。虽然伤口缝住了,失血没有止住,创口没有清洗。缝伤口时看到血染红的皮肤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粗糙痕迹,这大哥看来是个受伤的老手。最后扒掉血衣和甲,把外面的布衣棉袄给他穿上,拿毯子将人裹成一条。

趁着天色尚早,石不渝在棚子下抠出几块铺地青砖,弄一个简陋小炕,把走街串巷收捡来的碎木片断枝扔进去,点起来,以期病人能暖和一些。曾经费了一整夜劲的粉末,黑色的药丸落进火里,窜起的火苗映着不渝的身影。

能做的都做了,石不渝疲惫地靠着病人,愁气憋在胸口。愁相当的真实,她跟自己生着气,气着气着目光一闪。转身又将毯子扒拉开,解下棉袄的腰带,里层外层摸过去,把任何一个比谷物碎屑大的玩意都摸出来了。

把人再裹回去,石不渝从鼻子里呼出气,盘腿面对大大小小四五个口袋荷包,又呼唤起祖师爷,保佑这个人不是穷才上无证小摊买药。

拆出来的,除了无关紧要的随身物件,还有一个荷包,有着让人心碎的重量。

不渝捧着那一吊通宝,觉得此生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件东西。

她数了数,十两多钱,不多,但绝对足够她回去防风堂。

石不渝回过头,看着昏迷中的人。

当地也没有吃午饭的习惯,只有酒铺门口副业卖饼和羊奶,整日开着,里面喝着葡萄酒,门口饥肠辘辘等着新出炉饼,香飘数里,一文一个。粮食铺紧靠酒铺,石不渝不得不路过,目光频频斜视。她试图说服自己:直接买米面不省钱?拿着别人的钱,还管不住手?奈何心里明白,嘴里却刹不住闸,生生往下咽,喉头滚动不止。

在烤饼的醉人香气中,晕乎乎地走进粮食铺,招呼她的大伯还多嘴:“娘子要什么面?隔壁的炉饼用的是我家的面嘞,可香了!这边买米面,买饼买一送一,走的时候要不要带一个?”

不渝羞耻地低下头把骤然涌起的口水咽下去,才要回话,耳边一大声:“这看得人口水都流下来!”

她忙抬起袖子猛擦嘴,察觉到手上并没有湿,抬头去看旁边,发觉那人望着店铺门口,并不是在说她。

大伯闻声皱了下眉,小声抱怨:“一早不见,又到处贴满了!”

买完东西出来,不渝看了眼门口,上面贴着一张官府公文,云州太守点名要整治藏身荒野中的一窝匪徒,悬赏匪首那思摩首级,开出一万钱的高价。

一万钱,拿到手就是金子,普通人过一年也用不上金子,这一两多的金,都可以在都城永康置上一处好房宅。所以说,一般人哪里会去冒这个险?贴在这里,让人眼红,欲望蒸腾,以至做出傻事。

石不渝揭下招贴,揉成团扔进背篓,纸是好纸,或许可以做别的用。

酒铺的小娘子叫卖依旧热情,不渝想到接下来要去做的事,捂了捂打结的肚腹,朝饼炉走去。

身上还飘着残余的饼香,石不渝第二次踏进这家叫南海毕钵的药铺。照例是烟雾缭绕,烧着绝对不是铺主嘴里告诉你的香料。梳着斜髻的妇人坐在堂后,降霜天里,深绿色的裤裙下露出一双穿着黑色线鞋的白脚。在小方城这样的风沙之地,她伸出的手白皙细腻,挥了挥烟雾,瞟了一眼走来的青年人。

石不渝在那目光下定住脚步,伸手摸了摸袖中荷包,坚定脚步踏进门槛。

“破玉佩不收,小工也不要。”

话说出去,人还在。棋娘抬头,见她手插袖,嘴角一翘,饶有兴趣地判定:“这是哪里弄到钱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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