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有亮，唯有东边的天际间微微发青，透着一丝光亮，蒙蒙青光中，苏玥照着其他护卫的样子，用头巾包了头和脸。
护卫告诉她，这样的话, 骑马跑起来不会冻耳朵。
苏玥站在前院的空地，等着谢师傅去马厩牵马过来。
“怎么这么快就走了？”一个沉闷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苏玥转过头去看，一身玄色衣衫的霍三爷站在屋檐下，并没有显得格外的扎眼，反而是与这灰扑扑的木屋融合一体。
“我还有事要办，就不久留了。”她微笑着说道。
她说话的语气轻柔, 不是那种娇滴滴的软糯, 给人的感觉很轻松自在。
霍三爷也露出了笑容，“昨天的事，我会放在心上。”
他没有说感谢的话，只说会放在心上，救命之恩，连同上药所受的苦全部都记下。
苏玥看着他，心中的滋味有些复杂。
她并不想救他，救他是为了阿伯和阿婆的性命。
“区区小事，你不用记在心上。”她说道，“我说过，我是一个大夫，对于大夫来说，救死扶伤是职责所在。”
霍三爷突然说，“无数人巴不得我死，小姑娘你也一样吧。”
他能看出，她并不是真的想救他。
对于一个大恶人，嫉恶如仇，她也是这无数人中的一个。
苏玥默然一刻，“人有好坏, 命有贵贱，但对于我们大夫来说，都一样，只有有病和没病的区别。”
霍三爷往前走近两步，居高临下的逼近她，“那你说，我是贵命还是贱命？”
此时他的脸上没有怒意或者不满，但他不笑的时候，神情阴冷，让人顿生寒意。
他没有顺着话题问他是好人还是坏人，毋庸置疑，这个问题不用问，天下人皆知。
“你啊，当然是贵命。”苏玥还真的想了想，“因为你遇上了我。”
这话听起来像玩笑，霍三爷也被逗得大笑，“听起来还不错，第一回有人说我的命好。”
霍三爷的身世不是秘密，很多人都知道，可以用凄凉来形容，从小母亲死了，后来父亲染疾家里没有钱医治不治身亡，他靠着卖身葬父，捐了个小官，还是人人都嗤之以鼻的小兵。
他是从小兵做起的，做到了北镇抚司千户的位置。
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霍三爷，皇上选中了他自然有他的道理。
这时候刚好谢师傅牵了马出来，苏玥便低头走开了。
谢师傅按照女孩的吩咐，把马车后面的车厢卸下来。
“我们快走吧。”谢师傅率先上了马，催促道。
只有快些走，才能和那些人不再相见。
一个女孩站在马旁，眼神迟疑，可见是真的不会骑。
“喂，走不走？”谢师傅勒住马，帽子围巾围住了他的脸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带着女孩出门，真是他娘的想骂人。
他在心中骂了声娘，在护卫中随手指了一个人，“你带着她。”
谢师傅的脾气不好，说骂人就骂人，被指中的护卫苦不堪言。
其他护卫则艳羡看着他，嗷嗷怪叫着催马。
另一个女孩再无迟疑上了马，她的动作又稳又飒，可见是真的会骑马。
天寒地冻，一行人疾驰往前，再次行驶在路上，而不是赶着松松垮垮的马车，谢师傅感觉眉眼都要飞扬起来，心情也变得大好。
最主要的一点是，离开了那群人。
萍水相逢，也没有日后了。
也不会再相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