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年是中华三十三年加上李宸在前清时在位的年数,自世界大战以来,帝国中兴、海内昌平、各部井然。这一日,正是御门听政的时候,鸡还未叫,李宸便由姜宁陪着,乘龙撵照例在乾清门升坐,黄金黼扆屏风、御座、御案、奏折、毡垫及摆放在两旁的铜龟、铜鹤、铜香炉一应俱全。天交五鼓之时,午门击鼓,文武大臣列队从午门左右掖门而入,穿过三大殿,并按品级分列于乾清门前汉白玉砖地上两侧。
姜宁拧着公鸭嗓子高叫一声,太监们鸣响鞭,打得分外有精神。
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”大臣们行了一跪三叩礼,都抱着两手侍立着。
李宸翻了翻案上的奏折,随口对姜宁:“盛子,都到齐了吗”
“回皇上,大多都已齐了,中枢廷臣里内阁大臣熊希龄告病未来。”
“熊希龄病了”
“想必是风热之症,太医院瞧过了,需静养几日。”
“嗯,熊希龄勤于治事,为国劳乏,也着实不易,回头朕瞧瞧他去。”
“皇上,先宣哪一部的官员奏议”
“照老规矩吧。”
“嗻。”姜宁立在石阶上,掂着脚尖高叫一声:“宣内阁大臣孙中山、钟亲王奕詥觐见”
孙中山和奕詥在汉白玉砖地里听得真切,对视一眼,迈步走上东阶石阶,走到御案不远前,跪地向皇上请安。
“起来吧。”李宸从手边展开一个折子,用朱笔在上面圈点着,也不抬眼便问。“湖南老神童病了”
两人莞尔,知道皇上说的是熊希龄,孙中山笑道:“风热之疾,前日臣去他府上瞧过了,两手捧着个冰袋子,正去火降温呢。”
李宸把批好的折子放在御案左上角,笑道:“勤政是好的,但身子骨也要紧,朝散了咱们去看看他,顺便赏给他几斤灵芝,今日都是报喜、请安折子,这不,湖南、山东、直隶都称辖内出了祥瑞,那李长乐的折子里说,大名府一户菜农家里来了只凤凰,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,还说这老农素有眼疾,吃了一枚凤凰衔来的金丹,变得耳聪目明。朕问他那老农家里可有梧桐吗李长乐说没有。朕说没有梧桐树哪来的金凤凰,这李长乐便再没词儿了。”
君臣三人又畅笑了一通。
李宸又说:“更离谱的是有多一半省份都上了灵芝折。”
“哦怎么个灵芝折。”
“说来也是个笑话,这便是那老学究盛昱起得名字,各省都奏报说发现了千年未有之祥瑞,迂腐者如江宁将军丰绅,前阵子给内廷进了一只锅盖儿大小的紫红蘑菇,蟹壳儿似的,还是硬的,偏说这是从自家后院里摘得的,还汇集了一帮文士写了一篇灵芝赞,无非是把朕从头到脚夸了一通。此事之后,各省的灵芝折便络绎不绝,内廷的库房乌乌泱泱堆的都是灵芝,回头朕也赏大臣们一些,虽说都是各地闹腾的虚文儿,但延年益寿总是有些功效,把身子骨养好了,为朝廷好好卖力是正经。”
孙中山拱手道:“皇上无须自谦,环顾古今,由秦始皇以降,皇上堪称千古一帝,此时的中华正处千年未有之盛世,虽说是虚文儿,起码也能拿来应个景儿,大臣们心思都一样,愿帝国永昌,皇上万寿无疆。”
李宸点头道:“朕还不糊涂,老聃李耳,人称老子说:大象无形,大音希声,此中的道理大了去了。眼下虽说四海昌平,百姓安居乐业,但这么大一个国家,难免出几个不肖之徒,偏就过不得太平日子,煽风点火、唯恐天下不乱,任此种歪风滋长,上行下效,迟早乱了朝纲。这歌功颂德之声乱世有,盛世也有,有的是想升官发财,有的是想出个风头,倒是出于真心的不多。”
奕詥说道:“皇兄,依臣弟看来,这事也不能一杆子都打死。祥瑞还是有的。天下兴,河图洛书出;天下乱,山川河湖崩。各地大臣们都是孝廉出身,满腹诗书,会不懂这个理儿愿意报就让他们报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