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”连楠继续颤抖,低着头,根本不敢与公主对视。
弄琴再次微笑,捏着金簪紧紧抵着脖颈的手终于缓缓放下,仿佛无力一般,垂到了膝上。身边的嬷嬷们及时舒了一口气,却又有少年焦急地大喊:“住手!”
嬷嬷们再一次提心吊胆,才发现那柄簪子又移到了公主的手心处,锋利的尖头划开了少女白皙的手掌,一缕缕鲜血溢出,顺着曲曲折折的掌纹流入指缝,再滴漏在一片晶莹的雪地之上,沾染了满地的鲜红,嫣然如怒放的夏花。
公主的微笑依旧清淡。
满院子跪了一地,连楠更是彻底伏到了地上,鹌鹑似的颤抖不停,面如死灰——二公主在自残,这是二公主,这是皇上唯一的亲生女儿……
只有连远铮还站着,他是愣住了,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。
弄琴并不理会旁人,依旧盯着“父亲”,微微笑,缓缓道:“连大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,那本宫也能说,本宫手上的伤口是拜连大人所赐。行刺公主——您看如何?”
自嘲一笑,承认或是进一步逼迫:“本宫无赖,可谁让本宫是公主?谁让本宫是父皇的女儿?”
谁让她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呢?
这是她仅有的、唯一的武器。是一年前在清静庵里,她的太子“兄长”点醒她的。“唯一公主”是一柄双刃剑,伤敌又伤己,刺入骨肉疼得厉害,可是……有效就好,不是么?
确实很有效。不说父皇派了太子来亲自将她绑走,也不说之后是怎样一番严厉的训斥,至少,在这片冰天雪地里,被换到了京郊庄园上的变成了连楠大人新娶的小妻子,连远铮则被接回了京城。趁着新年,连楠好一阵赔礼送笑脸,总算澄清了之前那桩偷窃的“误会”,第二年的春天,一片新绿之间,连远铮重新回到了国子监。
这样……便好了。
反正,手心处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,很快愈合了。只留一道浅浅的白痕,一点都不疼了。
又过了两年,连远铮的妹妹出嫁,嫁的是连远铮的同窗好友。婚礼不算隆重,但很是温馨。
这样……真的很好。
唯一的不好便是,有一个太傻太傻的人。
好不容易挣出来,为何还总是喜欢当年旧事?
好不容易熬出头,为何不努力地以彼之道还之彼身?
连远铮这个笨蛋,居然用全部心思盯上了她这个讨人嫌的公主。堵得她再“离家出走”时,都得故意绕远路去李家——可是,不管绕得多远,都会被逮个正着,气得她有一回差点赏了板子,还是整整一百廷杖,不怕打不死他!
可是那混蛋居然谦恭地微笑,还说“若没有公主,我这条命早就没了,如今不过是还给公主罢了”。
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?留着好好照顾你妹子去吧!
弄琴气恨地咬牙,转脸吩咐侍卫——赶紧提走,隔三条街再扔,别让他再惹了本宫的清净!
每每毫不留情地撵人的弄琴觉得连远铮实在太傻,她或许知道、却总不愿相信,在多年前那个晶莹冰寒的冬日里,那位苍白瘦弱的公主唇角的那抹如冰凌般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微笑,终于开始、让一个人的心疼。
……
“小姑姑,娘亲还让我告诉您一件事。”是小湘儿的声音,软软糯糯的,打断了弄琴的回忆,“娘亲说,连探花跟皇祖父保证过,会永远永远永远……对您好的。”
心下一片芜杂,没数清小湘儿到底说了多少个“永远”,弄琴微微弯起唇角,又是那般冰凌般透着骄傲的微笑:“他不知道,本宫是个‘永远’都能把好端端的日子过得糟糕无比的公主殿下……他根本担待不起。”
(弄琴菇凉的自残倾向小时候就表现出来了。
咳咳,题外话是千万别做好人,救人也是要还债的→譬如被一只卖身还债的逗比坑到手的秦姐姐
前车之鉴啊,弄琴妹纸怎么不吸取一下呢?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