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顿户外晚餐差不多结束在七点,他们都有些乏,准备休息休息。正好季枫对车载帐篷很感兴趣,人数也合适,于是四个男生用大帐篷,薄月又带着她爬上车顶。
睡了一个多小时,时间过了八点一刻。玩也玩够了,没必要非捱到九点再走,六人便收拾收拾垃圾,整理好自己带来的物品,上车离开。
装备用具留在营地,回到接待区交接过,工作人员便会回去收取,不必他们费心。
同一条路,返程不比来时,他们上车了几乎没怎么说话。
黑夜笼罩,孤车独行,几个人又是刚睡醒,沉默似乎都是心有灵犀的。
薄月戴着耳机,氛围促使她也只挑了一首安静的歌循环。
一直到进了市区,城里的灯光多彩起来,他们的灵魂似才苏醒。
离别前,何襄戎还鼓动着建了个六人群,起群名“青山半日”,被严朗笑骂事后诸葛亮。
严师傅尽职尽责地,把每个人的地址从近到远输进导航,苏寅、何襄戎、季枫依次到达下车,无一不真情实感地说玩得很开心,然后大力挥手saygoodbye。
最后轮到薄月江霖住的小区,江霖挪到第二排,问她后来在帐篷里有没有睡。
薄月点头,又问:“你呢?”
“嗯。”
他应了一声,车里又陷入寂静。
没多久,车平稳停在小区门口,江霖先下车,给薄月扶着车门,待她下来了,在门关上前,他跟严朗对视一眼。
严朗默不作声地点点头。
江霖送薄月到楼下,两人在楼道门前驻足。
“晚安。”
薄月“嗯”一声,但犹豫了下,没走。
江霖笑着:“我送你上去?”
薄月立刻后退一步。“不用,晚安。”说完就转身跑了。
江霖又在楼下站了会,才抬步往小区门口去。
顾奚周那辆气派的奔驰还停在路边,此时打着双闪,他刚上副驾,门被带上嗙的一响,严朗便踩下油门。
——车往东角开,他们还要去赶夜场清吧的班。
严朗把着方向盘,转头看江霖一眼。
“累吗?”
江霖从鼻腔“嗯”出一声,说话的兴致寥寥。
“你这么久藏着捂着,就是因为她?”
“嗯。”
“我今天应该把握得还可以吧。”严朗回想着,“有没有给你说漏什么?”
江霖漫不经心把胳膊一叉。
“你说我很能喝酒。”
“……是吗?”严朗心虚地佯笑一声,开始抠起字眼,“我原话是这么说的?”
“不重要了。”
“啊?”
江霖闭上眼,疲得声音发虚:“反正都会告诉她的。……我睡会,到了喊我。”
五分钟前,薄月站在三楼楼道的窗边。
江霖的身子被框在她面前的这一小格玻璃里,一个人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现在看到他的影子,总是从胸腔深处泛出一股心疼,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,但就是甘心静静站着,陪他的落寞。
半晌,江霖转身,没有继续往里、往他家,而是径直沿着来时的路快步离去。那是出小区的方向。
薄月望着他的背影逐渐从窗框里不见,良久,轻轻叹出一口气。
需要等,那就等吧。
时间还长。
回到学校,两个月一晃而过。
一些让学生兴奋的西方节日,万圣节、圣诞节之类,都被工作日霸占,欢乐时间有限,因此大家都盼着过年。
而寒假前必要经历期末考试的磨难,万幸的是,薄月学习上没松懈,以稳定进步的成绩结束了这个学期。
也是托了她同桌的福。
——顾桓一某日实在受不了她啃着辅导书跟数学较劲的模样,无偿贡献了他家教给的笔记,后来总算见她做题时愁眉苦脸的时候少了些。
薄月表达谢意的方式也比较实在,有时课间补充能量吃零食的时候扔给他一包黄桃干,有时买自己跟温朝禾喝的酸奶也捎带着有他一罐,搞得顾桓一自己都怀疑,自己看起来很像个容易被小恩小惠收买的人。
之后有一天,他在食堂打完饭,碰见她跟一个他眼生的女孩刚坐下。因他向来是一个人,薄月看向他的眼里一瞬间流露出同情,然后非常“慈爱”地冲他招手。
没错,就是“慈爱”。
顾桓一:“……”
还是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了。
自辟谣事件后,他们算是建立了革命友谊,两人相处模式友好……而又十分平淡,渐渐地,在群众眼里已彻底没有粉红泡泡。
有段时间季枫忙英语竞赛,时不时鸽她,薄月会在下课铃后敲敲他的桌子,喊他“吃饭去”。次数多了顾桓一才意识到,自己居然沦为她的饭桌备胎。
两人同行的时候不苟言笑,连有次江霖看到,都发消息问:“你们吃饭是很痛苦么?”
她困惑:“难道不是对待食物的认真。”
江霖:“你一向对你的表情管理没有自知之明。”
又说:“下次季枫放你鸽子,也喊上我。”
自从薄月跟季枫习惯搭伙吃饭,即使后来跟江霖关系释冰,也没再变过卦。
两个人也没急着提那些事,毕竟都头脑清醒地知道重在学业,相识已多年,并不急于一时。
她不知道他跟顾桓一其实认识了,光想象了下自己和他们两个男生吃饭那扎眼的画面,就心里发怵。
薄月:“婉拒了哈。”
她数学破天荒考了个班级前十,使她得到了两份快乐。
一是教数学的秦书培爽快地免了前十名的数学寒假作业,二是周岚见她言出必行,当真不用花钱补课,非常欢喜地决定请几天假,在过年之前带她出去玩。
问她想去哪,她在旅游app上刷了半小时,挑了个不算特别远的沿海城市。
周岚在她递来的手机上瞥一眼,不知是懒得管还是无限纵容,直接让她去订票。
“凊城啊。”薄月搜出行方案的时候听见周岚在旁边自言自语,“放我们那时候都是乘卧铺大巴的,现在已经成为历史喽。”
毕竟要跨省,直达的汽车票时程长达十几个小时,首先被排除。
霁城没有高铁站,更别提机场,要去凊城就只能从别的城市中转,之后是飞去还是高铁去,权衡中,薄月选择了比较实惠的后者。
她用周岚的手机买票,喊周岚按指纹的时候,感觉到了母亲大人的短暂沉默。
周岚付掉那五百块钱,顿了顿,温和出声:“帮妈妈省钱啊?”
“才不是。”薄月说,“睡一觉就到了,贵一倍的钱,不如到那多吃两顿海鲜。”
周岚笑笑,跳过话题,让她自己看好都想去哪些景点玩,然后端着杯子回房间处理工作,走前在她脑袋上抚了一下。
那是母亲无法以直白言语表达的怜惜。
薄月放下手机,在客厅沙发上愣着。
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妈妈相信,她真的不欠她。
母女俩的旅行历时五天,对于随心而行的她们已是绰绰有余。
一般人们都是夏天去海边,冬季是淡季,那几天,跟她们一起去吹冷风的人屈指可数。
薄月反而很享受这种裹着厚棉衣和围巾在沙滩散步的感觉。
天地宽阔,自由自在,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妈妈两人。
看一看风景,捉一两只海星,要是走累了,沿岸的海鲜餐馆都很平价。
后来温朝禾问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,薄月思索片刻后回答。
“大概是扇贝、海蟹、蛤蜊和蛎虾饺子?”
温朝禾:“……精辟。”
薄月跟周岚在腊月廿九才悠然回到霁城,放完行李第一件事就是继续风尘仆仆,出门买年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