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从拥有这项感知起,我喜欢的一直是你。”
薄月半天不说话,黑长睫毛遮住眸光,手指头揪着毯子的一撮流苏,用力到泛白。
江霖无心催促,但也觉得沉默长得过头。
他本就一直在前进与后退中反复,哪怕之后某日会后悔,今天也已经是破釜沉舟了。但此时却迟迟等不到薄月下判书。
他想去掰开她紧攥的拳头,刚触到,被女孩受惊一甩。
江霖无奈:“你好歹也吱一声。”
薄月脸上露出纠结与不甘的神色。方才撇开他的动作下,她肩上的毯子滑落到臂弯,她退开一步去,在拉开的空间里将毯子忽地一张,重新裹住自己上半身,才舒展眉头。
“这么晚,这么冷,我要回去了。”
他们认识十几年,拌过嘴,吵过架,冷过战,也无数次冰释前嫌,但薄月的语气头一回这么不自然。
江霖知道这都是拜自己所赐,当然没有异议。
薄月却咬了下牙,目光冷飕飕,看他一眼。
“你跟我上来。”
江霖愣着,脚下没动。
他虽然只大她半岁,但该懂不该懂的,总归是都懂了。此时周岚不在家,他们若共处一室……他当真不会动什么不该的念头,但的确很难不多想,觉得不太适当。
他犹豫时,薄月已走过路的一半,回头一记眼刀将他看穿。
“你在磨蹭什么?是要我继续站风口,还是要我去你家说?”
确实是她家比较妥当。江霖稍点个头,跟她上楼。
进了屋,只有玄关处自动感应,亮起一盏暖黄的小灯。薄月将钥匙往收纳盘里一丢,拍开墙上的开关,客厅昼亮,又吩咐他:“把门带上。”
江霖阖上门,转过身,薄月已经从鞋柜里挑了一双拖鞋丢在他脚边。他低头一看,同系列的亚麻材质,柜子下面还摆了另外一双,应该是她家周女士的。
而薄月在入门地垫上愣着站了几秒,才踢下拖鞋,赤脚走到地板上,再回身蹲下,提着自己那双拖鞋往卫生间去了。
江霖往客厅略扫一眼,靠近玄关的地上还歪着一只小板凳。
他不禁低头轻笑——她出来见他的时候可真是跑得急,碰倒板凳不说,还把室内拖鞋穿下了楼。
薄月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还赤着脚,刚简单刷了鞋,手指滴水。她正看见江霖扶起自己磕到的那只板凳,面色微讪。
江霖让她穿上周岚的拖鞋,别踩冰凉的地,她“嗯”一声,看他还在客厅口站着,歪头挑眉:“坐啊,没来过我家?”
江霖依言到沙发坐下,薄月穿上妈妈的拖鞋,又转身进厨房,倒了两杯温水出来。
一杯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放,一杯自己拿在手里,走回靠在餐桌旁。按亮手机看一眼,过了零点,已经是11月22号。
江霖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看她。
“你不坐?”
至此,薄月从上楼到回来进进出出这一路,做完这些事,也已经打好腹稿。
“首先,我带你上来,不代表我给了你任何答复,你不要误会。”
她上来先总结陈词,说完,看江霖的反应。
他其实已有心理准备,但还是略生硬地点点头。
“我知道。”
薄月满意他的表现,继续说下去:“那你肯定也知道,你楼下那几句话,说口红本就是要给我的,包括你……”
她不禁停顿一下,因为那两个字,他喜欢她什么的,尚还说不出口。
江霖接上:“包括我喜欢你。”
薄月睨他一眼。他倒是说得顺嘴,说得享受。
“——是多么的缺乏说服力。”她把杯子递到嘴边,吞下一口温水润嗓,“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,在我这里未知,只有你自己有数。有没有必要告诉我,你自己有考量,但是我有太多疑云,也有太多好奇,我想,即使以我们从小长大十几年的交情,我也应该可以知情。更何况,你说,你喜欢我。”
“当然。”江霖仓皇一笑,“有一天我组织好语言,会原原本本告诉你。”
“那么,在那天之后,再来说这件事。”
江霖肘部撑在膝前,上半身的重量压在大腿,手捂住眼睛,片刻又落到唇边,托着面颊,难掩笑意。
“我感觉……答案,我已经听到了一半。”
薄月腿后抵着餐桌边,此时立即放下水杯,向后借力,撑起身子,走到玄关打开了门。
“你直接滚吧。”
江霖无所顾忌地笑出一声,有种吃定了便心安的旗开得胜。
坐下不过才三四分钟,就被下了逐客令,他决心不再无赖,心甘情愿地站起来。在门口换上鞋,却是猛地一转身,少女乱了方寸的呼吸近在咫尺。
薄月目光戒备地盯住他。
江霖两臂一展,圈着她的双肩,俯身撑在她后方的鞋柜上,没有肢体接触,是虚空的一个环抱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低声说,“晚安。”
说罢,从薄月躲闪的目光中抬头,走出去,在门关上的间隙里,十分乖觉地摆了摆手。
薄月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,才提起步子,将餐桌上的半杯水全部喝完,回到床上,整张脸埋进枕头。
这一夜,自然是很难入眠。
大概过了三四点,薄月才脱离半梦半醒的状态,勉强睡着。
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,太阳高挂,她摸到手机一看,才十点多,也没有很晚。算了下才睡六七个小时,一时又觉得睡眠不足,困意席卷。
她闭上眼,举着的手落下去,跟手机一起压在胸前的被子上。没一会,酝酿出的睡意被手机震跑。
看见是江霖打来的语音通话,先是瞬间清醒了,接着心头荡起一股奇异。
拒绝显得小家子气,且不是自己作风,薄月迟疑片刻,还是接起。
她尽量与平时无差地“喂”了一声,听筒里江霖的音色极清。
“本来猜你应该醒了,但是听声音,我吵醒你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