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平静地在继续,掀不起一丝波澜。
立冬过去不久,还不算太冷,有人会在秋季校服外面套一件风衣,走路之间潇洒飘逸,不出两周,像是掀起潮流,很多效仿。薄月下完体育课回教室的路上都能碰见一两个。
他们的体育课很水,除了有时提前通知过要体测,需备好运动服之外,平日里女生几乎都不用换下那身英伦气十足的小西装和小裙子。反正划水跟完几个热身动作后,就原地解散自由活动。
从小操场出来,温朝禾拉着她去小卖部,两人各买了一杯冲泡的速溶奶茶,在饮水机接上水冲好,不急不忙地往教室去。
高三不像高一高二楼之间每层都有连廊,煞有其事地独占一栋,为了不被扰清净,遗世独立一般。
她们路过高三楼,就近,从高二后边的楼梯上去,在二楼楼梯口拐出来,再穿过连廊去高一。
之前也往楼梯上面去过,但因为三层后面连着几间实验室和器材室,所以安了不锈钢防盗门,一贯是上锁的。好在两侧都有楼梯,不然高二九到十二班的人就要绕去高一才能下去。
连廊长长的一条,走在上面能看见右边斜对面教室的玻璃窗。那些班下没下课,安静或吵闹,都能一眼看个大概。
薄月吸到一口奶茶底的红豆,慢慢咀嚼,舌间溢开甜滋滋的温暖。
她拢一拢身上的灰色针织外套,听见温朝禾说:“月月,我中午陪你吃饭吧。”语气中带着歉意。
她摇摇头,咽下一口奶茶:“真的没事,我都跟季枫约好了。”
季枫在顶楼的十八班,是之前礼仪队认识的。但说起来,真有交集,还是在当初运动会开幕式结束之后。
大雨下过,周四中午雨过天晴,大操场的排水系统发挥巨大作用,下午的项目得以照常进行。薄月抱着那件棒球服,满场游荡,在各个场地看热闹的同时,期盼着能把衣服还给她的“救命恩人”。
季枫就是那时,从围住跳高台的人群里挤出来,开心地向她打招呼。
她个子比薄月还高点儿,目测有一米七四。运动会可以穿私服,她那天穿一套偏中性的黑色运动套装,高束一个爽利的马尾,额上戴着根深灰色针织发带。穿着虽显少年气,却不是假小子那一类,她五官明丽大气,是出众的生动,叫人联想到雨后、虽还未出太阳,却已天光大亮的清新。
薄月也朝她挥了挥手。
季枫在她面前站定,看一眼她手里的棒球服,目中含笑:“你冷吗?”
“没有,说来话长……”圈内好像有运动员成功过杆,人群哄挤着发出一阵喝彩,她也正奇怪,“这儿怎么这么多人?”
季枫回头望了一下,然后狡黠眨眼。
“还不是因为有帅哥。”她本笑得讳莫如深,又忍不住透露,“好像是苏中的,叫沈冰,待会就又到他了。”
苏中,苏城中学?
季枫往人群那头再张望的时候,薄月心里已有了主意。
她把棒球服往季枫怀里一塞,解释说:“早上他们学校的老师借衣服给我挡雨,待会等那个沈冰下场,你帮我去还一下?”
季枫兜着那团衣服,尚还懵着,睁大眼睛看她半晌。突然懂了,也不扭捏地应下来。
她跟薄月相视一笑,又略赧然地抿一下唇,轻挨着将她的肩一撞。
跳高项目比完,沈冰得了亚军。
等围观群众逐渐散去,季枫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,又回过头,嘴型无声地对薄月说一句:“我去啦。”
薄月点点头,冲她鼓励一笑,目送着她向一个独自站在人堆外的男生走去。
男生非常高,要比不远处那些高个儿们还要长身一截。一身白衣,短袖中裤,恰好也戴了根白色发带,他不与同伴庆贺,只身一人在场边擦汗喝水,眉目如雪,平淡不惊,气质十分出尘。
季枫挽着棒球服走到他身侧,同他说了几句话。沈冰短暂一顿,微微侧腰,神情很认真地去听。没过一会,他直起腰,季枫把衣服递给他,却没接,往观众席某个方向指了指。
季枫同他对视的那几秒,薄月在不远处看着,也不由弯起嘴角。
很快,沈冰拾起地上的毛巾、水瓶和手机,带着她走了。女孩跟他并肩往观众席去,还记得回头望一望薄月,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:之后联系。
就这样,顺理成章收获一份友谊。
温朝禾有些吃味地说:“你这样显得我这个闺蜜很不称职,别的女孩子都比我贴心。”
薄月笑着斜她一眼,故意偏了方向,挤着她走。
温少女不吃这套。
“真不给我表现的机会么?”
薄月将奶茶杯丢进路边的垃圾桶:“等你再跟陈野闹脾气,那时候我再收留你。”
温朝禾也转身挤她。“你能不能念着点好!”
两人打闹着上楼。
其实搭伙吃饭这件事,真不能怪温朝禾马后炮。
那天跟江霖不欢而散之后,他们已默契断联。本来他也不上自习了,只剩下中午一起吃饭的约定,薄月其实摸不准,他还会不会在楼下等她,索性主动逃避,每天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。
她觉得实在没必要宣扬,跟闺蜜主动说的话,就好像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样。
小事一桩罢了。
她独来独往几周,有一天下楼晚,巧遇季枫生无可恋地挤在人流中,层层拥堵,才下了两层。
于是,同样顺理成章地,两人就搭伙吃饭这件事,达成心照不宣。薄月每天便也不急着去挤楼梯,先等季枫来三楼找她。
也才一起约了三四天饭,温朝禾有一日忘拿手机折返教室,正好遇上两人碰头。
薄月没想到,自己有一天能体会到偷情被抓的感觉——自己还是被抓的那一个。
她又想到那一幕,实在滑稽,又忍不住无声笑了笑,此时搭上温朝禾的肩,故意施加重量。
“啊,我要摔下去啦。”女孩掐嗓尖叫。
“哪那么容易摔。”薄月道,“我在你后面接着,可以摔我怀里。”
“求你,不要说这么油腻的话。”
“这就油腻了?那还有更油腻的。”
“我听听。”
薄月想都不用想,脱口而出。
“你摔下去,我不得殉情。”她把温朝禾朝自己扯一把,十足故意道,“youju,iju”
温朝禾:“谢谢,想吐了。”
薄月哈哈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