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月在江霖的陪同下去了教学楼,拍完所有的数学卷子,就收起手机离开。江霖靠在后门默默目睹全程,意识到她没打算当着他的面跟顾桓一联系,到底还是没说什么。
他没有立场,也不想同她再起矛盾。这段时间,自从踏进同一所高中的大门,生活总是给他一种无法安宁的既视感。面对薄月,他的限度一概在后退,不是迁就,不是容忍,他很清楚,自己没有怨言。
与平常下晚自习一样,江霖载薄月回家。
自行车停在楼下,薄月跳下后座,同他道拜拜,他笑着点头,朝她的背影挥挥手。
他不能要求她什么,她已经足够坦诚了,作为朋友。他必须承认,女孩毫无不便地向他展示聊天记录时,他确实感受到满足。似乎也是冥冥中的默契,表白墙那件事,翻篇了就不用再提。
所以他即使有一时反悔的念头,也说不出口。
各个方面的。
周岚不在家,客厅暗出一片冷清,薄月在门口呆了一会儿,只按开玄关的照明,回了自己房间。她把懒人沙发从床尾拖到飘窗旁边,陷进那团柔软的撑托,想起待做的事情。
先是连发了十几张的照片原图给顾桓一,她耐心等了一会儿,待所有图片都上传完成,再回复他之前的问题。
“帖子里有照片,你应该看到了。”
页面最上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,但又很快停止,变回微信昵称。过了一两分钟,像是把全部图片缓存完了,才蹦出一条回复。
顾桓一问:“你怎么想?”
薄月手指飞动:“胡说八道。”接着同样的话还回去:“你怎么想?”
对面说:“乱七八糟。”
薄月笑得身心舒畅。
她同桌大概也了解几分她的性格,发来一句迟到的关心。
“给你造成了困扰?”
“还好。”她想了想,又补充,“可能我远离八卦的主力军。”
顾桓一:“等周一我俩这对传言中的cp合体,估计又会有点吵。”
薄月看着这句玩笑话,没作反应,知道还有下文,预备等他讲完。
“你觉得需要辟下谣吗?如果你想的话,我认识管树洞账号的人。”
顾桓一是措辞过的。以事实来看,薄月在一中绝非名人,虽然是他自带的光环导致这件事,但他言语之间不让她觉得有显摆的嫌疑,他反而有意在维持平等。
薄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,只淡笑一声,内心接受这份善意并不点破,仍就事论事。
“我需要做什么?”
顾桓一消失了几分钟才再出现:“不用。”
她在手机屏幕后挑了挑眉,短短两字居然显得蛮有魄力。顾桓一的形象现在在她这里几乎可以归为靠谱,她于是丢下手机,便不管了。
她起身去客厅转了一圈,拿个苹果去厨房洗,刚打开水龙头,感觉听见钥匙碰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。薄月上半身后仰,探头往外看,周岚提着两个塑料袋子正进门。
透明的白袋子里很明显,土豆、青椒、茄子,看来今天晚餐有道东北名菜。
“那是什么?鱼还是虾?”薄月看着另一个深蓝色防水塑料袋。
“罗氏虾。”
“白灼?”
“嗯,你不是爱吃吗?今天看到想起来好久没买虾了。”
周岚把厨房推拉门推到底,走进来,瞥一眼薄月手里,又道:“说多少次,削皮吃,有农药残留。”
薄月眉毛立刻不乐意地皱起来。
“我喜欢连皮吃,脆。”
周岚以目光表达不屑。
“我还不知道你?”说着一边把她挤出去,抢走她已经洗罢的苹果,“起开,我给你削,等会出来拿。”
薄月抿嘴偷笑,溜回房间拿上手机,去客厅坐着。
周岚在家的时候,她很少在房间待着不出来,一方面,心里过意不去,一方面,她一直以来都比较珍惜跟母亲相处的时间。
薄月对父亲没什么印象。
那个男人在她不足半岁的时候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,于她而言,未曾体验过半分有无父亲的落差感。大概是七八岁那个年纪,她偷听楼下奶奶大妈们择菜的闲话,头一回得知,带给她“薄”这个姓氏的男人,是在某一天晚上喝多了酒,自己绊进护城河里淹死的。
在成长的过程中,无数亲子和睦的场合,她面对过不同程度怜惜的目光,即使她本人并不需要宽慰。
她曾经对温朝禾袒露心声:“我不喜欢相依为命这个词。我过得很好,很满足,以至于好像不需要……爸爸这个角色。我妈把一切都给了我,包括她的余生。”
薄月在客厅坐了一会,抬头看见周岚已经开始片苹果。她找了个纹路精致的方形瓷盘,没用砧板,苹果抓在手里,一小块一小块落进白盘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