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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儒家弟子们在有间客栈的一聚持续到傍晚才结束，裴长宁刚回到竹院中迎面便扑过来一团，青年扯着她的衣袖哭唧唧道，“宁宁我饿。”
饿饿，饭饭。
裴长宁一脸淡定的将他从身上撕下来，侧身露出身后提着食盒的颜路与李斯，还有黑着脸的伏念。
这位大师兄对韩非这种不着调又堪称风流浪荡的行为感到很头疼，“站好了，你这般轻浮，成何体统？”
韩非嘴上应了声“哦”，实际上还是站没站相，如果给他一个桌子，想必他能就地斜靠着。
今日是初一，也算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，伏念几人皆是求学在外不回家的，平日里也难得相聚，今日荀子让童子拿出了温好的屠苏酒出来。
“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过年了，来！”
韩非举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，面颊泛起红晕，懒懒的以手肘支着桌案，游离的目光将在场在众人一一扫过去，“你们都有何打算？”
伏念握着酒樽晃了晃，声音板正平稳，看不出什么醉态，“我本就是来儒家求学，日后自是留在小圣贤庄。”
颜路给身侧的裴长宁夹了个鸡腿，又将她垂在脸侧的发丝顺到脑后，“我亦是。”
裴长宁抬眼看他，嘴里还叼着一块鸡腿肉，小嘴上油乎乎的，看着倒是比平日里沉稳内敛的清冷模样多了分娇憨。
颜路拿过帕子给她擦了擦嘴，又补了一句，“若是得空，也会随阿宁走一走。”
裴长宁低头继续啃鸡腿。
李斯的目光掠过裴长宁，而后与面前的韩非对视，语气坚定，“我打算去秦国谋入仕。”
韩非轻笑两声，整个人慵懒的似是摊开晒太阳的大猫，一双桃花眼里似是流淌着夕阳的金光，又似是什么都没有。
他又给自己续了杯酒才道，“我呢，自然是回家了。”
“宁宁也说过想去秦国看看，师弟你可要努力啊，那样宁宁就有落脚的地方了。”
说着，他饮尽杯中酒，又凑到裴长宁身侧，声音微哑而性感，“宁宁可别被外面的风景迷了眼忘了我这个九哥，我会在韩国等你的。”
裴长宁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醉了，不过也还是应下来，“好。”
得了她的保证，韩非这才笑了，一身素白儒衫在穿在他身上倒是有了几分贵公子的风流意气。
只不过可怜了李斯这个师弟，被他缠着不停的饮酒，目光已经迷离了。
裴长宁今日也饮了两杯屠苏酒，倒是不会醉，只是人有些懒散，她伏在颜路手边抱着双膝，罕见的露出小女孩的娇俏姿态来。
颜路用斗篷将她裹紧，碰了碰她的额头确保她没有发烧才松了口气。
裴长宁打了个哈欠，嗓音慵懒，“二哥，我想听你抚琴。”
这样娇软的声音太过少见，平日里裴长宁皆是一身紫衣端庄出尘，克制矜贵，总是透露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成熟来。
颜路感觉耳垂微微烫，将她的斗篷裹的更紧了，“好。”
他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。
颜路的琴如同他这个人，温润平和，疏朗熠熠，裴长宁将下巴搁在膝头，目光长长久久的落在他身上，面色怅然，似愉似悲。
韩非与李斯的斗酒也停下来，专注的听着，享受着难得的平静。
片刻后，悠扬的笛声加入，如一泓倾泻的静流，潺潺不息。
几人看过去，正见裴长宁握着一支白玉笛，阖着双目与颜路合奏，这一曲《幽兰》褪去原本的凄清，倒是生出了几分恣意。
“哎，雪———”
韩非抬手，一片雪花打着旋落入他掌心，很快融化了。
他抬首，这才发现此刻已是大雪纷飞，裴长宁立于飞雪之下，乌发上缀着的雪花像是玉质的珠钗，衬的她愈发的出尘凌霜。
李斯以手支着下巴安静的听曲看雪，不经意看过众人恍惚的神态，自己也有些不知何年。
这应该是他一生之中最平和安宁，最自由肆意的时候。
他这样想着，只觉得自己醉的不轻。
恍然过后，春色降临。
小圣贤庄依旧是书声琅琅，而意气风发的几人也收拾好行囊，拜别师长同窗，踏上自己选择的那条路。
聚散终有时。
裴长宁没有与韩非或是李斯同路，她确实有去秦国的打算，但在去秦国之前，她需要去见一个老朋友。
那个朋友是赵国人，不过先前来了信说她在燕国。
此前裴长宁一直是随心而走，不论归处，而此次她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的，是以她特意去买了份详细的地图，以免自己走到别的地方去。
她内力深厚绵延，用轻功点墨山河赶路也快，不过……
她看着不远处的城门，再看看手里的地图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。
该不会买了假地图吧……
正思索间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，“长宁？”
裴长宁回头，看到了不算陌生的白衣剑客，深蓝的披风被风吹起，衬的他愈发的如竹肃肃。
“阿聂？”
裴长宁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。
盖聂回头与马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，而后跃下车辕来到她面前，“你也来秦国了？”
裴长宁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