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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长宁早些年跟随旷修去过不少地方,但大多是燕赵之地,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新郑,是以,用完早膳,和紫女说了声她就出了门。
倒不是她好动,只是初来一个新的地方,摸清地形路线是她的习惯。
她从紫兰轩出去,沿着这条街走了一段,而后拐进另一条相对热闹的路,买了一包煎饼边走边吃。
一路走走停停,一个时辰后,她已经买了不少零碎东西,用一个大的梨绒包提着。
她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,只随意地走,走累了就在桥边靠着,将手里的煎饼吃完。
此处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河,若是租一叶舟临水而下,也算惬意。
裴长宁用帕子擦了擦手,忽然顿住。
【宁儿,看到我的秋露白了吗?】
谁?
裴长宁的瞳孔微微一缩,环顾四周,行人擦肩而过,诸多面容皆是陌生。
【是不是被你兄长偷喝了?】
是谁?
裴长宁揉了揉额角,默念着静心诀,想要将心头的异样压制。
【徒儿没偷喝您老人家的酒,每日三杯,不可多饮。】
这是……
裴长宁咬着下唇,眼眶微红,她遮住双眼,悄然湿了长睫。
【兰亭春落序,泼墨倚香雪。此笔名为兰亭香雪,从今日起,便是宁儿的了。】
师父。
【长长久久,平平安安。】
阿兄。
裴长宁放下遮目的手掌,剪水瞳微微涣散,周遭的声音皆不得闻,只余眼前那片摇曳的花海。
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树下,对她招手。
【宁儿回来了?此次出谷可曾交到新朋友?】
紫衫束发的青年回头看向她,温润的眉眼含着笑意,他将手中药草分拣好,对她伸出手。
【愣着作甚?过来,让我看看你。】
“师父,阿兄……”
裴长宁一步一步向前,踩过熟悉的柔软草地,鼻尖萦绕着入梦多次的花香,耳畔依稀能听到松鼠们啃坚果的细碎声响。
她扬起唇角,加快了脚步。
下一刻,有一只手从身后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,用力一拉,阻止了她继续向前。
“长宁!”
裴长宁回头,有些不满。
入目的是少年萧疏的青衫与清隽眉眼,他似乎来得很急,额前都覆了一层汗,呼吸急促。
“你是?”
少年微微愣怔,握紧了她的手腕,硬是将她拽着后退了两步。
“长宁,醒醒。”
裴长宁忽然觉得额角抽痛,忍不住蹲下来,阖上眼调整呼吸。
少年道了声“失礼”,也跟着蹲下来,微凉的指尖覆上她的额角,轻轻地按揉,温和的内力徐徐沁入。
片刻后,裴长宁睁开眼,黑曜的瞳仁晶亮清透。
“子房?”
张良松了口气,“是我。”
他扶着她站起身,温声道,“现在觉得如何?可有哪里不适?”
裴长宁摇头,握着兰亭香雪给自己刷了个清风垂露,脑中一片清明。
“我方才怎么了?”
张良望着她,确保她是真的无碍才道,“你方才不知怎的,要投河”
投河?
裴长宁转身,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青石边沿,若是再往前,便是奔流的河水。
今日的风带着些许微醺的暖意,裴长宁却是周身一寒,指尖都忍不住颤抖。
见她表情微变,张良关切道,“可是遇到了什么……不妥?”
裴长宁整理了一番思绪,叹息道,“此事复杂,回去再说。”
“好。”
张良并不勉强她,见她苍白的面色稍稍好转,便道,“从此处乘舟而下颇有一番趣味,长宁与良共赏可好?”
他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,把握的分寸刚刚好,既不会显得过于生疏,又不会显得冒犯。
裴长宁将兰亭香雪挂回腰间,含笑应下,“好。”
张良过去和一旁的船夫说了些什么,很快便付了钱租到一条船,他婉拒了船夫的帮忙,自己握着竹制的篙杆,足尖一点,稳稳落于船头。
他的手掌在她面前展开,清润的嗓音如溪流吻过青石,熨帖又好听,“来。”
其实裴长宁可以轻松跃上,但她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,将小手轻轻放于他的掌心,借着他的搀扶,另一手提着裙摆,轻松踏上船。
他的手掌与卫庄不同,后者指骨突出,每一个指节都带着明显的力量。
而他的手掌干燥温热,骨节分明,在光下泛着玉色,像极了一双捻棋作画的手。
二人的掌心交错贴合后又分开,张良急忙转过身认真撑船,耳垂在日光下红到艳丽。
裴长宁随意落了座,整理好层叠的裙摆。
小船沿水而行,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让她深深地吸了口气,方才沉闷的情绪也好了不少。
临岸有人在浣衣,有年轻男女红着脸交谈,也有一些人兜售一些小玩意,他们聊着家长里短,极具烟火气。
她点墨般的眸子亮晶晶的,好奇将一些事物细细打量。
一叶小舟之上,青衫少年撑着篙杆,目光始终落在身侧的姑娘身上,如玉般俊朗的面容半是宠溺半是羞涩。
少年人站立如竹,过身的水汽似乎都沾在了他的衣摆之上,在日光下愈发温柔。
而坐在他身侧的姑娘着浅紫内裙,外罩深色紫纱,其上以银线勾勒山河纹,每一笔都带着写意的风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