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盛磊很久不曾像今天这般动怒了。
那么隆重盛大的婚礼,不说万众瞩目,但在云城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。
谁敢不给陶盛磊面子。
没想到盛兴而来,败兴而归。
没有人敢在婚礼上议论什么,都只是一脸震惊和遗憾。只是散场之后,谁又管得住那些碎嘴子,饶舌者。
流言蜚语是不可避免的。
陶盛磊越是生气,越是不动声色,只一双黑眸像淬了寒冰,透着冷戾的寒芒。
陶思华还穿着嫁衣,木然地坐在椅子上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像一尊精致漂亮的人偶。
林彦丞垂首站在她身旁,俊朗的眉目掩饰不住痛楚的表情,从大喜到大悲,他的心情仿若坐了一次过山车,个中滋味,没有人能够体会得了。
“说吧,怎么回事。”陶盛磊本就不怒自威,现在怒起来,就更气势逼人了。
陶思华梗着脖子,死咬着牙不开口。
陶盛磊便转而看向了林彦丞。
林彦丞外表温文,但性格并不软弱,尽管面对着陶盛磊,这个在云城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人物,也没有露出半点怯意。
“我来说吧。”林彦丞苦笑。
他本以为自己把人感动了,所以才有了这场婚礼,哪知道人家根本一直都没有动情,非但不动情,还恨他恨得不得了,搭上女孩子身败名裂的代价也要拖着他一起万劫不复。
把她逼到绝路,他也心疼。
他原本并不知道她这么恨他。
也许在她将他推进湖里时,他就该醒悟,她对他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。
那个时候就该放手。
林彦丞把所有事情都说了。
无惧陶盛磊越来越阴沉冰冷的脸色,一五一十全都交代清楚。
他强行攀折了那支冷艳的玫瑰,于是,它凋谢了。
他真的很难过。
“林彦丞,你胆子真大。”陶盛磊永远都是一副冷峻无情的面容,嘴唇抿成一条刚毅的弧线,眼中闪过一丝杀机。
林彦丞垂下头,目光落在完全置身事外的陶思华身上。
“抱歉,但我不后悔。”
如果时光重来,他还会那样做。
卑鄙无耻也好,禽兽不如也好,不那样做的话,他和她就只能成为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,永远没有交集的一天。
比起她只把他当成生命里的过客之一,还不如让她恨他。
好歹,他能成为她心里特别的存在。
哪怕不是因为爱。
陶盛磊毫无感情地盯着林彦丞说:“你的祖父是我的恩人,看在他的面子上,我今天放你一马。你走吧。”
只是以后,就不保证了。
恩情再大,也没有亲情大。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对陶思华尽过父亲应尽的责任,但并不表示他不在意这个女儿。
尽管陶思华并非自己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,但她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,光这一点,他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。
金大福的外孙也不可以。
林彦丞不想走,痴痴地看着陶思华,但人家根本不愿意理会他,当他透明人一样,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林彦丞没有办法,只能黯然神伤地离开。
他还穿着礼服,口袋里还揣着婚戒,教堂外面如梦似幻的布置也还在,亲友们祝福的话语犹在耳边,但又突然如同烟雾被风吹开般迅速散去,什么都没有了。
一无所有了。
休息室便只剩下陶盛磊父女了。
“你为什么不早把这事告诉我?”陶盛磊问。
陶思华缓缓地抬起头,眼中一片黑沉。是死水一般的沉寂和悲凉。
她答非所问地道:“父亲,我今天让你丢脸了,你怪我吗?”
陶盛磊盯着她看了许久,眼神不是刚才那种不近人情的冰冷,但也没多出多少温情。最后,他走过去,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。陶思华还戴着头纱,他的手掌便只能隔着头纱轻轻地抚摸她一下。
“以后不要这样了。”他的声音里也没有多少感情,但起码不是冷冰冰的。
陶思华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垂下头,等着陶盛磊的责骂或者教训。
但陶盛磊却没再说话。
他走了出去。
预想中的责难并没有发生,她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。
陶盛磊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激烈的情绪,喜怒哀乐都没有过。两人最亲密的接触,也许就是刚才他那一下似是如非的安抚了。
她抬起头,慢慢地把脸转到梳妆镜上,透过镜子,她看到了一个神色漠然的新娘子。
世上有哪个新娘子是她现在这副模样的?
不幸福也罢了,眼神还苍凉得如同大漠荒原,看不到半点生机和希望。
死人的眼神,也不过如此了。
她突然悲叫一声,一把扯掉雪白的头纱,狠狠地扔到地上,拼命地踩跺,仿佛要把满心的怨愤都发泄出来。
为什么会是这样?
她本该是天之骄女,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?
为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