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辆路虎从远处驶来,车速渐慢,最后停在了陶思华的旁边。
车窗降了下来,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脸。
“你果然在这里。”林丞彦松了口气,推开车门,走到陶思华身边,“我去了陶家,女佣说你还没有回来,我就猜你是不是跑来这里了。”
陶思华转头看了他一眼,眼神冷冷的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你的嘴唇怎么了?”林丞彦的目光落在她血迹斑斑的唇上,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凌厉,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查看,动作有点粗鲁,急切地想求证什么。
陶思华知道他想到了什么,冷冷地嗤笑了一声,也不反抗,任由他看。
“你……自己咬的?”林丞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,拇指温柔地擦过她红润的唇,指腹染上了一抹猩红,仿佛落在指尖的艳丽花瓣。
陶思华抬手想把他推开,推了一下,没有推动,对方反而更加靠近。
林丞彦常年泡在医院里,身上却没有消毒水的气味,衣服用的是薰衣草香味的洗衣液,混合着他本身的男性气息,闻起来还是挺舒服的。
陶思华却皱起眉头,极力往后躲。
“痛吗?”林丞彦盯着她那片被咬破的嘴唇,眼神逐渐变得炽热。
回应他的是六寸高的尖细鞋跟狠狠扎在鞋面上。
林丞彦今天穿得休闲,牛仔裤和格子衬衫,搭配的是一双跑鞋。
陶思华用了狠劲,鞋跟力透鞋面。
“痛吗?”她斜睨着他,唇角挑了起来,露出笑的表情,却没有笑的味道。
然而下一刻,她笑不出来了。
林丞彦一手撑着树,一手捏着她的下巴,毫无预兆地吻了过去。
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。
一个激烈反抗,一个强势压制。
经过的行人纷纷侧目,有些甚至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。
啧啧啧,世风日下,道德沦丧。
但……年轻真好,靠!
一吻终了,陶思华像一尾缺氧的鱼,软在林丞彦的怀里。
对方的手牢牢地捏住了她的下颔,强迫她张开嘴,不让她有丝毫躲闪和反击的机会。
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,霸道而野蛮地攻城略池。
她无力反抗,束手待毙,心里一片凄惶。
想要的那个人怎么都得不到,不想要的,却死缠烂打,纠缠不清。
以前她觉得女人可怜,耗尽年华,拼尽所有,都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。
现在她觉得自己更可怜,她没有女人那么执着,那些不爱她的人,她没必要牢牢抓住不放,她没有那么贱,不至于死乞白赖。然而她放了手,却有人死抓着她不放,不肯松手。
“你给我的痛都不是痛。”林丞彦凑到她的耳边,含着她的耳垂,柔声地笑道。
陶思华的鞋跟还踩在他的脚上,然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狠狠碾几下了,她闭上眼睛,冷漠又绝望地骂了句:“你这疯子。”
林丞彦一把将她横抱起来,不理会她软弱无力的挣扎,将她塞进了车里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心,我们去海边吹吹风?”
“不去,只要你从我的眼前消失,我的心情就会变好。”陶思华扑到车门上,却发现已经上了中控锁。
“除非我死,不然这辈子都会一直陪着你,不离不弃。”林丞彦一边细心地替她系安全带,一边将所能想到的最动听的誓言含情脉脉地说出口。
只是他不知道,这句誓言让陶思华的心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。
那分明是魔鬼的诅咒。
车子稳稳地开了出去,林丞彦打开音乐,飘出来的居然是一首儿歌。
——啊门啊前一颗葡萄树,啊嫩啊嫩绿地刚发芽。
——蜗牛背着那重重地壳呀,一步一步地往上爬。
太过明快欢畅的旋律,和她此刻沉重的心情截然相反。
简直就是深刻的讽刺。
“你怎么不跟着唱啊?”林丞彦分神看了她一眼,唇角弯了起来,“不要不好意思,我觉得喜欢听儿歌的女孩子心地一定很善良。”
陶思华愣了一下,旋即便明白过来了。
于是发出了一声冷笑。
林丞彦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歌我会唱,但我的声音唱儿歌不好听,不然就唱给你听。”
陶思华冷冰冰地开了口:“不要紧,你唱。”
林丞彦蓦地瞪大了眼睛,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,随即受宠若惊地道:“你、你想听我唱?”
“不,”陶思华疲倦地闭上双眼,把头靠到椅背上,“我只是宁愿你唱歌,都不想再听你废话。”
林丞彦:“……”
无论如何,他还是很高兴。
陶思华让他唱,他便真的唱了,跟着旋律哼起来。
他的声音本就温和清朗,哼的虽然是跟他年纪格格不入的儿歌,却意外地别有一番韵味。
像是一个温柔的父亲,带着宠爱,用歌声哄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心。
陶思华不知不觉睡着了,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睡着了,身边守着一头虎视眈眈的野兽,她保持警惕还来不及,不料居然闭上眼睛没几分钟,便沉沉睡去了。
也许是因为失落、打击跟悲愤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向她袭来,让从未受过挫折的她第一次尝到了屈辱和无望,潜意识想逃避,只求一刻安宁。又也许是林丞彦的歌声发挥了奇妙的催眠作用,使她暂时丧失了防备之心。
车子一直行驶得四平八稳,没有一点颠簸,她便也睡得安然。
恍惚间,她做了一个梦。
梦中,她是一个小小的孩子,在冰天雪地里迷了路,孤身一人,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她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跑,呼救无门,最后摔倒在地上,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掩埋。
她成了一个冷血冷心的冰娃娃。
没人疼,没人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