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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月出去观看过小木屋的全貌,首君应该就住在她旁边的屋子里。但她想不明白,首君为什么不带她回幻灭,而是留她在这养伤。

不明白她便也不再费神去想,在这个地方养伤确实挺好,不过她还是想看看外面究竟怎么样了。

如此循环过了四日,很快到了江相行刑的前一天。这日下午她睡了一会,但不知怎的又魇住了,睡得极不安稳,恍惚中她听到一阵悠扬动听的古琴声围绕在四周,她脑海中出现了洛千玄的模样,她仿佛看见洛千玄坐在自己身边慢慢抚琴。那个谪仙一般的人弹琴时目光极柔软,仿佛囊括了宇宙星河的温柔,一不小心她便陷入了那片温柔里,从此任凭怎么努力,都无法逃出了。

花月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,只见琴声隔着珠帘传来,她下床慢慢翻开珠帘,但失望的是珠帘外的人并非洛千玄,而是首君。

首君本来就生的好看,想来随便扒拉几下就能吸引人的目光,而且不得不说,他弹得很好听,可花月的心忽然沉了下去,她再想什么呢,洛千玄怎么会出现在这……

墙后挂着一幅墨梅图,爬山虎从窗外探进来,仿佛把自然搬进了内室。首君抬头,那双桃花目在落日的余晖中荡漾着波纹,没了迫人的冷酷,居然生出那么些许柔情来,但只一瞬,又变得平静淡漠:“你恢复得很快。”

她恢复得确实很快,之前受伤也是,这次也是,通常没几日就能下床走路,伤口愈合的速度似乎比一般人要快上许多。

首君停了下来,起身坐到桌前,一打开食盒,扑面的饭香味袭来,勾的她肠子叫了几声,她愣了一下,便也坐了过去。首君替她盛好饭,她有些受宠若惊,不自在的接过后低头吃了起来。

“吃完这顿,就回幻灭吧。不知是否因你失踪,洛千玄放出消息说江柔跳河自尽,江相已倒,你也没有必要再装江柔,既然如此就回幻灭。”

花月呼吸一窒,慢慢抬起眸子,首君背后大门大大开着,夕阳余晖照在他的身上,温暖的橘光下他也变得柔和了些,她很客套又非常诚恳的道:“谢谢首君,我欠首君一个人情,日后一定会报答首君。”

首君盯着她看了半晌,低垂眸子,语气有些生硬:“我不需要你的报答!”

“首君救命之恩,需要我做什么,即便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会为首君做到。”

“那我若是让你不要再离开幻灭呢?”

“这……首君答应了我的……三个要求……”花月一时语结。

首君冷冷瞥了花月一眼,心底一片萧瑟:“那便不要再说欠我什么。”

他为什么要带花月到这呢?一开始只是因为这地方比幻灭近,但后面不知为何,发现自己居然想多和她待一会,哪怕他看到花月对他的客套与明显的疏离感,他还是固执的想独自与她待一会。

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,他这样的人,从不信什么人心,亦是不屑什么感情,他一向觉得那些东西很多余,甚至很可笑,奈何自己居然也有一日,心底会藏着那样可笑的想法,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,又无法控制自己的一颗心,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矛盾里纠结,一方面想斩断这犹豫拖拉,一方面又放任自己继续沉溺……

首君带着她回到幻灭,她走回自己的阁楼,白橦见到她活着回来,本来丧着脸一下子有了些精神,围在她身边上下打量,一边指责她一边问她发生了什么。

她慢慢说完以后,白橦长长叹了口气,让她先待一会,自己要去把这消息告诉洛千玄。

花月拉住白橦,后者皱了皱眉:“师父,你是不知道他这几日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,居然还去畅心酒楼威胁李掌柜,说不把你的行踪告诉他,他就拆了酒楼,知道师父不在幻灭,他就在城里四处搜寻,还有许然那蠢货,本来就伤的极重,戳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说要去找你,到现在都没回来。”

洛千玄那么在意她么?她不敢相信。许然太忠心了,误会她情有可衷,而且那也不能全怪许然,江相那么狡猾,她怎么可能轻易拿到东西。

“对了,据说江贵妃绑了无忧威胁洛千玄喝下毒酒,没想到被洛千羽抢着喝下了,江贵妃见自己儿子死了,便也一头撞上了柱子,当场毙命。”

身上力气好像被瞬间抽尽,花月身体一软,歪歪靠在了树上,眼睛一酸,泪水就涌了出来:“表哥……表哥他那么单纯友善,待人真诚,他什么也没做,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……他还没教我骑马呢,怎么能离开……表哥,你不是说过除了寿终正寝都会变成死相很难看的鬼吗,你明明劝我不要自杀,你明明心如明镜什么都看得透彻,可你自己却喝下毒酒,为什么……”

仿佛一朵瞬间凋零的花,白橦何时见过这副模样的花月,十分后悔自己说了这件事,他走过去轻轻拍着花月后背,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。若陌颜在就好了,她那么会说话,一定能哄住师父,可是陌颜,你在哪里?为什么还不回来……

江相施刑的那日,金轮高悬,刚光似乎比盛夏那时还要刺眼。街上人声鼎沸,全都聚集在刑场周围。百姓向江相咂去烂菜臭蛋,有人还朝他唾唾沫,刑场附近全是叫骂声。江相一向深得民心,是百姓眼中的贤相,神明一般的人,如今他们发现自己眼中的神明其实是个恶魔,谁人不气谁人不怒!

开始施刑的时候,御林军将人群驱得更远,五马分尸的场面太过血腥惨烈,大人捂住孩子的眼睛,不让江相的血玷污了自己孩子的眼睛。

不远处的高檐之上,一人头戴斗笠,整个过程都眼神冰冷的看着那方刑场,盯着脖子和四肢被绳子栓着的,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江相,马活活扯开他的肢体,鲜血喷洒了一地,那人捏紧拳头,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:“念昔,慕容兄,你们在天之灵可看见了,看见这狗贼被施酷刑,受万人唾骂。恶有恶报,恶有恶报啊!”

他睁眼最后瞥了一眼,转身跃下高檐,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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