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嗓音……顾清昭还在回想是谁,夏十七已经知道了她是谁。即使她未曾掀帘,夏十七也想显得出她面上讥诮恶劣的神情。
“这人命呢,天生就有贵贱。如你这般生如疲敝,活得艰难的孤女,其实不若死了算了。”
想来她也是仗着自己坐在马车内,即使她将夏十七骂个狗血淋头,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份。而正常些的人光看这马车也知道里面坐着的不是什么小人物,更不会傻到去掀开车帘瞧一瞧。
“不过本小姐素来都觉得,这猫猫狗狗尚且有活着的意义,却不知你如何有勇气活在世上!”
这话就是在讽刺夏十七连猫狗都不如了!
顾清昭神情渐冷,他眸光重重一沉,眼见着就要发怒,却没料到沉默的夏十七开了口。
“苟活在世上的猫狗,总比缩头乌龟要好一些。”
暗地里头偷窥的众人:“……”
莫名有一种好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?!
感觉这一句话回的好!回的妙啊!
那女子仗着自己家的马车,就坐在马车里头骂人,说得好听些叫矜贵,说的不好听就是缩头乌龟了!
当下,还有几个人噗嗤大笑了一声,反正里头的人又不知是谁在笑,他们又站在人群中,谁怕谁啊?
车中女子又惊又怒,想要回嘴,却一下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是好。待她终于想出了对策,身侧嬷嬷却扯了下她的云袖,低声道,“小姐,他们已经走了。”
“什么!”
她没有同意他们走,他们怎么敢?
楚娇气得浑身发抖,她就是仗着今日坐的不是楚家的马车,这才敢指使车夫去轧夏十七。即使轧不着夏十七,也要给她一点教训才是!
可如今夏十七轻飘飘走远了,连带着顾清昭跟着走。
顾清昭怎么就看不清夏十七是个怎样的女子呢?她哪里配得上他的喜欢?顾公子一定是被那个女子蒙蔽了双眼!
这样一想,楚娇就越发气得咬牙了。本来今日她就是跟着教养嬷嬷去城南首饰铺子采买首饰的,结果先是碰上顾清慕,被顾清慕不着痕迹地下了一道面子。接着又碰到夏十七,她今日怎么这样倒霉?
“小姐莫气了,那女子不是个好相与的,小姐与她置气,不过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。”
嬷嬷劝着,却意外地瞥见楚娇水盈盈的眸中那一抹恨意。这才一怔,心中又是暗自思忖——那姑娘是什么来头?竟然被小姐这样痛恨?二人究竟有什么过节?
过节嘛……在夏十七眼中自然是没什么的,可楚娇牢牢记得夏十七在宫中是如何对她的,又嫉妒顾清昭一直陪在她身侧,这才愤怒到失去理智。
“嬷嬷!我一定要杀了她!”
嬷嬷吓了一跳,忙劝抚道,“姑娘这是说的什么糟心话?若是叫夫人听见了,必然少不了一顿教训。姑娘何苦为了那个不着道的三流女子,平白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不说,还非要坏了您的闺阁形象吗?”
什么闺阁形象?!
楚娇只想要夏十七死!
她生平一而再,再而三地受挫,都是败在了夏十七的手上。
而她向顾清昭表白心迹之时,若非夏十七在一旁作祟,顾清昭又怎会那样对她?
若是没有夏十七,顾清昭说不定当时就同意要娶她了,她也断不至于被指婚给苏斐南!还是个一个不入流的良人,连侧妃都算不上!
楚娇一想到这些,心肝都在颤抖,她狠狠扑进嬷嬷的怀中呜咽,秀美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摆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嬷嬷,我心中委屈,不杀了她难以泄愤。”
嬷嬷好脾气地劝道,“小姐这话也是孩子心性了。天子犯法,与庶人同罪。小姐犯不上去触这个霉头,但除了这个法子,咱们还有其他的法子去整治她呀。”
被这么一点,楚娇心中自然是好受了一些。
她缓缓眯起眼,咬牙切齿地说道,“夏十七,你敢让我出丑,我绝不会饶过你!”
夏十七却是悠然自得地行走,仿佛刚才那件事情并没有在她心上划下痕迹,而她洒脱随意的风度,更让顾清昭另眼相看。
“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谁?”
顾清昭不紧不慢地跟在夏十七身后,总是与她隔着三步距离,恰好又是他一只手能触到的距离。
夏十七负着双手走路,脚步轻快,闻言轻侧了一下脑袋,望向顾清昭,“我知道。”
但她的意思很明显——顾清昭不知道,就猜一猜呗。
活泼而跳跃的情绪翻涌而上,顾清昭眸中浮起淡淡笑意,连带着自己的步伐也轻松了许多。他没想到当夏十七褪去严肃冷漠的伪装之后,也不过是个灵动俏皮的小女子。
她也应当是这个模样。
顾清昭心中有着一股甜蜜而快乐的情绪,他半眯着眼眸浅笑,唇畔勾起的弧度美好又干净。宛如翩翩公子,让人有种温润如玉的错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