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十七此人,脑回路与旁人不同。
她知道关婧月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但她不会拒绝。
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她自有法子去应对。
即使关婧月对她下毒,夏十七也死不了。既然怎样都要不了她的命,她还需要畏惧什么呢?
何况还是关婧月邀请她,她若不去,怎么知道关婧月要做什么?
再者而言,夏十七对于关婧月,天生有一种亲近的感觉。她并没有察觉到关婧月对她的敌意,是以夏十七对她还挺放心的。
“咱们上车吧。”
关婧月冲她温柔一笑,更难得的是她在夏十七面前,从未用“本王妃”三个字自居,这让夏十七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。
二人先前在瑞王府的时候,走得还算近。此时上了马车,关婧月有意挑起话头,夏十七一回一答之间,二人倒很快就寻到了从前的默契。
“……王妃,天鉴楼到了。”
马车渐渐停稳,夏十七坐在靠外侧的软垫上,先出去自然是有道理的。不过夏十七自己琢磨了一下,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关婧月见她顿住了身形,不由柔声问道,“怎么了?可是身子不舒服?”
夏十七摇了摇头,掀帘走下马车。
关婧月随后下来,马车旁侧的丫鬟立即高举掌心,小心托着关婧月的臂弯,将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。
对上夏十七平静无波的眼神,关婧月笑了笑,说道,“没办法,我身子弱,我家阿衍总是让我当心些,连丫鬟都不肯离开我一步。”
她说着似乎是平常的事情,夏十七却还是觉得不对劲,转过了眸,静静道,“走吧。
关婧月只当她是心生嫉妒,嫉妒自己过着比她好的生活,也拥有更优秀的相公,这才抿唇一笑,款款走来。
“二位楼上请。”
此番出来迎接的却不再是小厮,而是天鉴楼的柳管事。夏十七先前见过他一面,他也记得夏十七,不过当前他却直奔关婧月而去,眉眼低垂很是恭敬。
这一顿午膳自然是尽心尽意,只不过夏十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她按捺住心口蛊虫的躁动,轻拿起了薄如蝉翼的小小酒杯,淡淡抿了一口里头的果酒。
当她抬眸,关婧月正冲她笑得温婉柔美,然而一双凤眸中却暗暗酝酿着什么诡谲波涛。
夏十七冲她点点头。
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股不对劲来自哪里。
从一开始,关婧月就以自己身子不好为由,叫了一盅果酒上来,她却不喝,而是让丫鬟给夏十七倒了一杯。
夏十七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游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,只怕是关婧月等这一刻等了许久。
酒里定然没毒,只不过有没有放别的东西,她便不知了。
夏十七冲她勾起一抹疏淡笑意,眉眼冷清至极。
关婧月只需要她喝一点点就足够了,那高度浓缩过的药汁落在酒中,早已化成了千万份药水,只消夏十七抿上一口,药效都会发作。
“天色也不早了,咱们这就出发去城西雁西湖吧。”
关婧月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,与夏十七隔着一张梨花木桌,朝她淡淡一笑。
夏十七颔首,“也好。”
离开天鉴楼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三楼高台之上,有一只修长干净的手轻推开窗鉴,秀气圆润的指尖搭在木框上,他站得笔直挺拔,目光静静随着那辆刻着“瑞”的华美马车而去。
“公子。”
柳管事在他身后拱了拱手,低声说道,“瑞王妃在夏姑娘的酒中动了些手脚,所幸那丫鬟没来得及将酒都倒掉,我这才捡了回来。”
“她下的是毒还是药?”
顾清昭回过身来,缓步走到桌案旁。
柳管事早已将那酒壶搁在桌上,他垂着的目光轻抬起,目光清亮地望着顾清昭。
“那在下就不知道了。”
顾清昭哼笑一声,似有深意地盯了他一眼,“你堂堂顾氏医堂的首席大夫,怎会闻不出来?”
柳管事笑眯眯地袖起双手,身子作势往后一让,一副不可多说的模样。
顾清昭这才拿起酒盅,只任由鼻尖凑近一些,那浓烈的味道就传了过来。他登时变了脸色,这酒中有毒!
“公子可发现了什么问题?”
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滞,旋即顾清昭缓缓道来,“百步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