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十七对京城的大半地方都是陌生的,不比关婧月一个自小生活在京城中的将门贵女。因为是将军之女的缘故,关婧月身上褪去了一些宅门女子的矫情做作,又染上了几分决断勇敢的气势。
此时关婧月伪装的很好,她本就生得娇弱,胭脂都压不住她面上的柔白。而她今日着的是一阵樱粉色的长衫衣裙,肩头往袖口绽放并蒂双莲,腰身被玉色腰带一束,越发显得身姿如柳,孱弱清丽。
她虚虚扶着丫鬟的手腕,自行走在前头。
夏十七见她不说话,也就用全部心神去打量这一处宅邸。
这宅邸倒似寻常人家模样,约莫是十进的院子,空间颇大。绕过眼前青石制成的墙壁,中堂又有天井,四方方的布局古朴中透着精致,倒似是极有涵养之处。
关婧月的话正好给她解答,“此处原是前朝女相颜雨卿的住所,后来她封相,便离开了此处搬向更富贵之处。而此处因为靠近雁西湖,便成了御用的赏荷园子,平日里若是极有地位的人想要在此处举办一场宴会,都要向礼部报备。”
夏十七破天荒觉得颜雨卿这个名字很是好听,她随意地颔首,目光从房梁上滑过,旋即顿住!
上头有人!
不过他似乎不是冲着她们来的,只懒懒掀了下眼皮,并没有注意她们的意思。
“茶会还未开始,咱们先去后堂,会一会那些人。”
夏十七只能随着她走,而她们走了许久,绕过了许多长廊,还见过嶙峋假山,从湖面长亭涉过,夏十七越发觉得脚步沉重。
她正扶住一侧廊柱顿住身子,关婧月走着走着身后就没了动静,这才回眸,却见到夏十七扶着廊柱,面色似乎有些隐忍。
“夏姑娘,你怎么了?”
关婧月关心着,身子朝她走来。
夏十七摆摆手,就在此处长亭,对关婧月说,“我累了,想在此休息,不若你自己去吧,稍后我追上你们便是。”
关婧月面色微变,忙伸手搀扶夏十七的手腕。只不过她自己都是个孱弱的身子,哪里扶得住夏十七?
夏十七被她往前一带,差点俩人都摔跤,丫鬟忙扶住了关婧月。
“你去吧。”
夏十七的手按在廊柱上,轻轻地说道。
关婧月这才没有为难她,只冲远处招招手,立在抄手游廊下的伺候丫鬟这才快步走来。向这丫鬟吩咐了要照顾好夏十七,关婧月这才担忧地看向夏十七,夏十七又让她走。
“那我就先去了,稍后船来了,我再来寻你一同去。”
夏十七点点头,眼见着关婧月渐行渐远。
她其实一点都不怕。
这点药性对她而言,只能起一炷香的作用。待她的蛊虫将药性吸食尽了,她便能行动自如。
只不过,关婧月为何要对她下药?
她想做什么?
被寒风一吹,夏十七倒有些困倦了。她昨日被那道印在窗纸上的身影搅扰了半天,眼前都是那人的影子,如何都睡不着。
此时,夏十七就势往桌上一趴,枕着自己有些发硬的手臂,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。
“姑娘可是困了?此处风大,若是姑娘想要好好休息,奴婢可以扶姑娘去后院。”
丫鬟的嗓音听着倒像是热切的,夏十七已经接近入睡,便挥了挥手,示意她别说话。
丫鬟自讨了个没趣,但也没有变脸色,而是静等了一会儿,见夏十七真睡着了,才轻叹一声,自行去了后院取一件披风过来。
夏十七这一觉实在睡得沉,她几乎是不知猴年马月地被人叫醒,坐起了身,眼睫轻眨着扬起,宛如振翅的小蝴蝶一般,秀气白净的容颜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清淡疏透。
关婧月见她醒了,才稍稍放了心,对着周遭的人含笑说道,“这位朋友没见过市面,让各位见笑了。”
夏十七回了神,才注意到周遭有男有女,皆身着华贵长衫,或是笑吟吟地望着她,又或是有些嫌弃,还有人认识夏十七的发出了一声嗤笑。
“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瑞王妃竟会认识这般不识体统的女子?哎,当真是世事难料!”
夏十七不理解他们的意思,直到关婧月的丫鬟红着脸递过来一方手帕,让她擦擦嘴角,夏十七才恍然回神。
——不就是睡觉时流了点口水?又怎么了?
难不成他们睡觉不流口水的?
夏十七莫名有些不高兴,她身上那僵硬发直的感觉已经消失了,经过这一觉,她反而精神越发好,便起了身,直勾勾地望着这些人。
她的眼神很干净,又清透,里头仿佛有一汪活水正源源涌出,却又透着几分讥诮之意。